周边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平静,半边脸依然带着点酸麻的痛。身后有人尖锐的冷笑,我回过头,只看到那个一团花的林平之策马离去。令狐冲捂着胸口靠在马车旁,诧异的看着我,目中既是怀疑,也有震惊,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恨意,让我感觉自己好象真的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。
“你不要这样看着我,任大小姐也好,你小师妹也好,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。事情弄成这样,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……我到底在说什么……”有点混乱,揉揉自己闷痛的额头,我长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,你们又有谁能明白?”
令狐冲道:“是无情,还是多情,你自己最为明白。小师妹说你骗了她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我摇摇头,说道:“她曾救我一命,我自然不能眼见她往火坑里跳而不拉她一把。岳不群与林平之先后修习辟邪剑法,我贸然的告诉她她怎会相信?就算是骗她,总好过她因为这两个阴险小人而断送了自己。只是,人算到底还是不如天算,注定了事情,想要更改,又谈何容易?”
令狐冲道:“你怎知骗她就是为她好?被自己苦恋的人欺骗,这等痛苦或许比让她死更加难受。你为何不为她想想?而且盈盈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,这等情深意重的女子哪里可找?你为什么不珍惜她们?为什么要一再令她们伤心?只会令女人哭泣的男人,根本就不算男人!”
“我……”张口欲言,想要解释,却发现他说的话确实句句在理。跟我有牵扯的女人,哪个不是终日愁眉不展,想想任盈盈,凤翔,岳灵珊,蓝凤凰,在认识我之前,她们是不是从没哭得那么频繁过?我有什么理由去厌烦女人的眼泪?如果不是我,她们怎可能哭得那么伤心?
我苦笑一声,叹道:“不错,你说的对,我确实是个混帐。想讨厌,就讨厌吧。”默然转身,我远离江边,随着令狐冲的批判,自己将自己鄙视得体无完肤。既知不能动情,又为何要随处留情?温和有时会被很自然的理解为温柔,只有我自己明白心中的冷漠又有什么用?既然已是错,又怎么来挽回?情之伤已再无法愈合,这错,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了。
漫无目的的随处乱走,日落月升,眼前又是一派萧瑟的冷清。这条路是通向何方的?一望无际的林海要多久才能走到尽头?晚风中捎带着什么人的呼喊,有女子的怒骂,还有男子猥亵的笑意。
我要不要过去看个究竟?可这样冒失的闯过去,会不会又缠进另一个桃花网中?我停在林中倾听不远出的动静,声音逐渐微弱,脚步却越发清晰。林稍透下的月光当中,有一人一马出现在我的视野当中,只是停顿了片刻,又继续往这边走来。
我眯起眼,看到了那个像只包袱一样被置于马背上的女子,衣着头饰似乎正是负气而走的岳灵珊。
牵马的人是个容貌猥琐的驼子,一瘸一拐的走近我身边,满怀敌意的瞪了我一眼,便牵了马擦肩而过。我偏着头看了看马背上耷拉着脑袋的女子,一抬手轻巧的把她从马背上拽了下来,抱于怀中飞跃而走。
“放我下来!”这是我解开她的穴道后她所喊出来的第一句话,带着一种冰冷的恨意,就好象我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。
我停止了飞一般的行进,按照她的吩咐放她下来,见她愤怒的瞪着我,对她眼中的恨无法理解。白天她眼里明明还没有这层恨意,莫非是我又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了?
“岳姑娘……”我刚说出个名字,她便喝道:“你住口!嵩山绝顶之上你当众羞辱我爹爹,如今全天下的人都说他是伪君子,是太监,说我们华山派的人都是伪君子……他们还羞辱我和我娘,说我们……我……”她喉咙哽咽,语不成句,干脆呜呜的哭了起来。
我似乎是松了口气,原来只是为这事。我递过一块手帕,轻声道:“我并没有羞辱他们,事实本就如此。当初我本有意直接告诉你真相,劝你远离林平之,但又知你决计不会相信,所以才……”
“你以为你就比他们好上许多吗?平弟就算练了辟邪剑法,又如何?起码,他从没有骗过我!”她接过我的手帕使劲的揉鼻子,像是把满腹恨意完全发泄到手帕上一般。
我叹了口气,说道:“是,我是不该骗你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。但请你至少听我一言,你爹为了自己的野心,已经六亲不认,而林平之练成辟邪剑法就等于与你爹彻底的决裂,他不会再回华山派,你爹也不会放过他,如果你再夹在他们两人中间,必死无疑。”
“你骗人!”她大叫一声使劲把湿透的手帕砸到我身上,说道:“我爹不会害我的!平弟也不会害我的!”
我轻轻摇头,说道:“你还看不出来吗?林平之已是阉人,他会答应娶你只是为了寻求你和你娘的保护。自从岳不群在福州拿到辟邪剑谱,他就对林平之动了杀心,一直没有得手,只是因为你夹在他们二人中间。如今林平之大仇得报,已将他的恨转移到了你华山派头上,再加上左冷禅的失明之仇,他们一定会勾结在一起对付你爹……”
她惊道:“你说什么?那我爹不是……”
我轻笑道:“你爹有本事算计了左冷禅,你还怕他敌不过林平之?关键就在于你和你娘。你们心肠太软,夹在这两拨奸邪小人当中,岂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?听我的话,离开华山派,到恒山投靠你大师兄。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可相信,你大师兄也还是最疼你爱你的人。如果你想回华山搞清楚究竟,也定要跟你大师兄一起去,他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,任何委屈,你一定要相信他。”
她稍稍平静下来,垂下头,喃喃道:“大师兄……我那样伤了他……他……他不恼我吗?”
“他若真会恼你的话,也不会让你伤了他了。走吧,我带你去找他。”我温言相劝,自我感觉如同哄小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