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然首先想到的是赵王,这个多年下来或许暗中蛰伏想要一雪前耻的君王。

    但观那打探的规模,他又怀疑另有其人。纵观所有有这个立场的人之后,祁贺进入了他的视线。

    疑心之类的东西,或许只需要一点似真似假的线索,就足以密密麻麻占据心神,随即操纵。

    帝王的直觉有些时候就是毫不讲理的。所谓金口玉言,嘴皮子那么轻飘飘地一上一下,就定下了某人某家的升降沉浮。

    成泛阖了阖双目,重新坐了回去。

    相较于皇帝对她的试探,成泛现在更在意的是牵涉了祁贺的那桩下毒案。

    多凑巧,又是侍女端上的食具中下了毒,和她的死一摸一样。

    只不过祁贺这次是险中逃生避过一劫。不知道害她致死的那位凶手在被制服时是否也是自行毁面的结局。

    但成泛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小。

    这位凶手及其幕后黑手或许已经达成他们的愿望。

    话说回来,既然自己的亲信中都出现了内鬼,还在无声无息间取走她的性命,这本身就说明了她的利益体内部并不是铁板一片。

    而她对外,向来铁腕严厉,又有谁会为她声张这种没有必要的正义呢?

    可悲可笑的处境,可怜可叹的自己。

    成泛无时无刻都铭记着这个血仇,那人不止夺了她的命,还让她的心愿永远无法达成。

    这大半个月以来,成泛虽然入眠无碍,但梦至深处,像是淹没在永远都无法挣脱的泥淖里。

    成泛却奇异地在这梦里清醒着,如同一个注视他人悲欢的陌人。泥淖里血红一片,由远及近地蔓延开,如有生命。

    华服盛装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不停地跑,一边提剑四处乱斩,她却有预感这是她自己。

    成泛觉得这一切是荒谬无稽。

    有谁在走投无路之际,又是盛装又是杀戮?

    梦里的那方泥潭的血色却越来越浓厚,且逐渐幻化出人的轮廓,那张丑陋的面庞似乎在说“恶妇夺政,藐视人伦”,如影随形。

    女子奔顾不及,想就地歇上一歇,前面却又有“快跑,再跑快点”的在催促她向前。

    整晚整晚,都是这种追赶奔逃的生存游戏,里面的人似乎永远不能疲惫,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如魔音,紧紧束缚着梦中的人,也束缚着做梦之人。

    每日醒来,成泛盯着天青色的攒珠帐子,都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大梦一场,梦醒了,什么都会回到原位。可额头浸润的发丝和犹自猛跳的胸腔却又骗不过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