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大顺低垂着头，半晌都不吭声。方婶子气得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刮子，到底是忍住了，她转头对老孙头说道：“爹，既然你这么说，这荒咱们也不逃了，横竖也是死。不是饿死，就是回去被那蛮国小鬼子杀死，既然都是死，咱不如回桃花村，死也要死在自己家。”老孙头被她这么一怼，也怒了，“你这是什么态度？谁家有吃的，不先紧着老人，就你能，只顾着你生的那三个小畜生。你别忘了，在大商朝，百事孝为先，你们要是敢扔下我们不管，我去衙门里告你们。”方婶子冷哼一声，“你去告啊，你要是敢踏进官府的大门一步，我倒佩服你，你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？大年三十就将我们一家赶了出去，要不是大顺念着情分，怕你们沦入蛮国鬼子之手，谁愿意搭理你们。我的儿要是畜生，那你就是老畜牲，他们什么好的都紧着你，你还不知足，你对若是有过一分疼惜，我就是自己饿死也要找吃的给你，你自己好好想想，你配当他们的爷爷吗？”“老大媳妇，你这话越来越混帐了。你爹那么大的年纪，被你骂成老畜牲，你这是要遭天遣的。”卞氏这会吃完手里的黑面馒头，才分出神来帮自己的老伴。“就是，大嫂，咱一家人，凭啥都听你的，你说一人吃半个就吃半个，明明包袱里还有，非要饿着咱们。娘才是咱们的当家人，明天开始，你那装干粮的包袱就给娘管着，由娘分配。”孙二顺这个时候也出来帮腔。冯氏不出声，但不妨碍她一边吃一边看好戏，方婶子前脚从她手里夺走黑面馒头，她后脚就从小三子手里抢走了一个。方婶子看着这群吸血鬼，身心俱疲，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，在嫁入孙家之前，她还没见识过这么奇葩的人。“行，干粮都给你们，我们饿死算了。从明天起，你们拿着干粮自己逃荒去吧，我带着我三个儿子回桃花村去。”孙大顺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，“媳妇，不行，把干粮都给他们了，咱们吃啥。”说完，又转头看向老孙头，说道：“爹，当初是你求到我跟前，让我带着你们两个老人一起逃荒。我跟您也说过，我们的干粮不多，只够温饱，而且若是二顺一家跟着，我们是供不起的。您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，您说，你们两个只要求吃个半饱，饿不死就成了。至于二顺，让他们跟着大部队走，他之前在镇上做过工，手里还有几个子，自己顾自己不成问题。可是后来，二顺一家虽然跟着大部队走，但到吃饭的时候总是凑过来。您刚开始说逃荒路上没有卖吃食的，让他们先跟着我们吃，以后咱们都吃完了他再出钱买干粮。可是这一路上咱经过了多少城镇，村里人都进城去补给干粮，您见过二顺出过一个子去备干粮了吗？现在，您也瞧见了，我们的包袱也见底了。我们也不求二顺把走之前吃的还给我们，我们以后就各走各的吧。我也想通了，从今天起，我们不再逃荒了，我就带着妻儿回去，要死就死在桃花村。”老孙头脸色有些不自然，但很快边说道：“你们回去也可以，咱家的那几间房就卖给你们了。十两银子，你现在给我十两银子，我就让你们走。要不然你们去哪，我这把老骨头就跟着你去哪。”方婶子听了这话就像吃了个苍蝇一般恶心，“你可真好意思，那房子是我跟大顺两个人没日没夜做土坯自己盖成的，什么时候成你的了？就算是你的，我们也不要，这兵荒马乱的，我们哪来的十两银子跟你。我们有没有命回到桃花村都是一说，即使侥幸回去了，那几间房子说不定早就被蛮国军给烧了。你若是执意要跟着我们，我们也没意见，毕竟这大路也不是我们的，你想走边走，至于吃的，想都别想。一路上你也见过，灾民们易子而食，惨不忍睹，你跟着大部队或许有一线生机，跟着我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。”卞氏拉着老孙头到一边去，小声劝道：“老头子，咱们还是跟着村里人走吧，人多至少不怕其他灾民欺负咱们。回去的路上，若是碰上土匪，以老大那个没良心的尿性，是会丢下咱们不管的。再说，咱自己手里不是还偷藏着几两银子吗，总饿不死咱们。老大家虽然在铺子里帮工，赚了几个钱，你没瞧见逃荒前他都将那钱用来买干粮了吗？西州当时的两家你不是不知道，当时连黑面都涨到三十文一斤了，老大赚的那几个钱能买多少。我们若是跟着老大，这吃没吃的，喝没喝的，我可不跟他们回去。”老孙头看看旁边站着的二顺，道：“二顺，你是咋个想法？”二顺想都没想，脱口而出：“爹去哪，我就去哪。”娘手里有钱，跟着娘不会挨饿的。